跟著方翠兵來到了他的住所，在一個本就狹窄的巷道盡頭，一個破爛的大樓頂層，而他的這間公寓就是之前所說過的那種暗間，房間只有一扇窗戶，但等同於擺設，窗戶外面就是另外一棟公寓樓的墻面，中間留有非常窄的一點空隙。

整個屋子，從踏進來的第一步開始，一陣潮濕腥臭的味道就持續環繞在葉峰鼻尖，讓他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。

方翠兵迅速地收拾了下滿屋子的臟衣服，各種生活用品，垃圾，全都堆放在一起，簡單騰出了個稍微看得過眼的角落邀請葉峰坐。

“我說葉警官，您要找我直接打電話給我不就行了嗎？何必專程跑這麽遠來呢，怪麻煩的。”方翠兵從塑料袋裏拿出一包白塔山，抽出一根點燃，露出了一副像是好久沒抽過煙般的陶醉。

“你手機停機了，你不知道嗎？”

“啊？又停機了？我不是才交過話費嗎！”方翠兵朝地上吐了口痰。

“恩，所以我就只能找過來了。”

“真是辛苦你了葉警官，怎麽了？是我姐的案子有什麽問題嗎？”

“我也不廢話了，就想問問你，彭世海和你姐之間，到底發生過什麽故事？”葉峰直接開門見山，仔細觀察著方翠兵的神色，它忽然想到了一種動物——老鼠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瘦導致他的五官有些凹陷，他只要一笑，臉上就出現了跟電視劇上那些賤人詭計得逞一樣狡黠感，讓人心生不適。

“這個…葉警官，你怕是知道了什麽吧？所以想來我這裏求證。”方翠兵轉動著眼珠子，似是在思考什麽。

“對，我已經知道你姐曾經跟他在一起過，也知道當初他和你姐分手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，現在我就想知道，這個【不得已】的原因到底是什麽，希望你能告訴我，這對你姐這個案子非常重要！”

“唔，葉警官，今天你來問我，那還真是問對了，我確實知道一些別人都不知道的事，但是…”方翠兵欲言而止，面露難色。

“但是什麽？”

“您也看到了我這麽落魄的樣子，今天晚上您好心幫我付了那家超市的錢，但是我都不知道下一次您再想來找我問話，我還有沒有命…”

“恩？什麽意思？”

“其實吧，哎，我也不怕跟您說，我不止在這一家有賒賬，您過來的路上，中間還有兩家超市也都賒賬，我現在出門都只能繞路躲著他們了，你知道，那兩家超市老板已經揚言要是看到我，一定見一次打一次，我哪打得過他們啊…”方翠兵苦不堪言地不斷嘆氣。

葉峰沈默，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絲惡心，但隨即就被自己強制壓下去。

“所有這些賒賬的錢一共有多少？”

“額好像，好像總共有五百多吧。”方翠兵懊惱的攤手。

葉峰從背包裏拿出了錢包，雖然低著頭也能感受到坐在自己正對面的方翠兵那熱切的註視，葉峰拿出了一千塊遞給他，“我給你一千塊錢，你把那些賬都還了吧，剩下的緊打緊用還能過一陣，你還是去找份工作吧。”

嘴上雲淡風輕，葉峰的內心卻在情緒翻滾，眼前這個男人，比自己大十幾歲的男人，竟然連幾百一千塊都沒有，還要靠自己姐姐的面子，卑躬屈膝毫無尊嚴地從別人手上討錢。

葉峰這下明白為什麽他的哥哥嫂嫂們都不願意幫助他了，一個坐在船上都不願意使舵的人，岸上的人就算喊破了嗓子也無濟於事。

“謝謝你啊，葉警官，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，我下次，下次一定還給你！”方翠兵興奮地從葉峰手上接過錢，熟練地揣進褲兜裏。

“恩，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。”

方翠兵精光一現，“其實，這是一個家醜，家裏其他人都不知道，而我也是在一次無意當中發現的…”

“什麽樣的家醜？”葉峰皺著眉。

“唔，彭世海和我姐分手的原因是因為範冉冉。”

“恩？是彭世海和範冉冉之間發生過什麽事？”

“對的，這件事他們兩個還有我姐姐估計這輩子都不願意提。”

葉峰沈住呼吸，昏黃的燈光下，方翠兵坐在有些塌陷的床板上，緩慢地張著口，一個巨大又難以啟齒的秘密，終究在葉峰的不懈追蹤下，從汙穢的泥土地裏悄然爬出。

而在忘憂園小區門口，停下了一輛藍色的出租車，陳貝貝焦急地從車上下來，這才註意到整條大街黑漆漆一片。

從身邊走過的三兩個路人口中得知，整條街今晚都得停電，不知道什麽原因，電力局正在搶修。

住戶們都哀嚎連天的抱怨今晚別睡覺了，天這麽熱還不能開空調，紛紛下樓乘涼或者幹脆在自家陽臺上搭了個簡易的床板睡覺。

陳貝貝憑著記憶找到了那一片松柏，那天因為彭世海的突然出現中斷了自己的思考，眼下就站在當初方翠華所指的那幾棵松柏面前，陳貝貝慢慢地來回檢查，並未發現這幾棵松柏有何不妥。

幹脆找了塊石頭坐下來，就這麽癡癡地看著松柏發楞，但她的腦子在快速的運轉，頭七那天，方翠華故意出現把自己引到這裏來，究竟是為了什麽？

想起之前每一次見到她的場景，她通過行為動作告訴自己，方翠兵不是兇手，她在警署大樓的衛生間嚇唬自己，制造了一場關於她過去記憶的夢，夢中出現的男人不是他丈夫而是彭世海，然後她就一直哭之後又開始笑。

接著就是頭七那一晚了。

陳貝貝突然站起來，不對！一直以來全身心的註意力都只停留在這幾棵樹身上，但是，也許方翠華根本不是在指這些松柏！

如果不是松柏，那就是…看著腳下的泥土，該不會是…？

陳貝貝在四周找尋了好一會，終於在垃圾桶邊發現了一個被扔掉的破碗，拿起其中一塊，回到松柏前，閉著眼睛仔細回憶方翠華所指的位置，嗯對，就是眼前這棵茂密的松柏，伸出手就開始在它四周的土裏挖起來。

挖了好一會卻都一無所獲，倒是有幾只蚯蚓被自己驚擾，慌張地鉆進了另一塊濕潤的土層中，手都快酸了，剛準備放棄這個愚蠢的念頭，碗片突然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，在更深的土裏，是石頭？

陳貝貝卯足了勁用力深挖，全然不顧從自己身旁走過的行人，以及他們朝自己投來的奇怪目光。

朝土裏越來越深入，一個鐵盒陡然突然在眼前，陳貝貝停下了手中的動作，心中大驚，月光很暗，她只能打開手機電筒，接著手臂又如同搗蒜般，費了好大勁終於從土中把這個某糖果品牌的鐵盒挖了出來。

上面的卡通圖紋已經斑駁，鐵盒的四周也都被磨得傷痕累累，而這個糖果品牌這些年好像早就已經在市場上消失，鐵盒的底部，依稀可見的字，以及生產日期，竟然產自九十年代！

所以，這就是方翠華所指的東西了！！！

按耐住緊張和激動的情緒，陳貝貝小心地將鐵盒蓋打開，裏面撲滿了細碎的泥土，但陳貝貝卻睜大了眼睛，謹慎地從裏面拿出了一疊照片。

沒錯，是照片！

但陳貝貝全身雞皮疙瘩卻突然冒起來了，因為她看到了這些照片，十幾張照片的主角只有一個，一個只有幾歲的女孩，照片中的她好像一直都在睡覺，每一張都是，而不堪入目的是，她漂亮花哨的裙子被人脫了下來，一只惡心的手正肆意地放在女孩最神聖的地方摸索。

每一張照片，看起來很安靜，但卻沈重地快要將陳貝貝壓得喘不過氣！

方翠兵的瞳孔突然收緊，他的表情變化莫測。

他看著葉峰。

“彭世海年輕的時候曾多次猥褻過範冉冉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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